都拉塔的云

发布日期:2024-02-23 18:02  

文丨王东江

一年四季,有三分之二的时光,都拉塔是在晴天朗日中度过的。头顶一汪蓝瓦瓦的天,蓝得让人生疑,像是人为涂刷过的,太浓了,几乎要滴下汁来。这样的天空,蓝是一种主宰,容不得其他颜色,薄纱般几缕淡淡的云,也被驱赶到天外。除了朝霞晚霞,大多数时候在都拉塔看云,那是一种奢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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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之内,有三分之一的时光,都拉塔的天空被各色各样的云装饰、点缀,丰富、满足眼球、思想和心灵。

在都拉塔看云不同于别处。这是伊犁河谷最西端的一座边境新城,从头到脚活力迸发,一派蓬勃之气。南干大渠宛若一根蜿蜒的脐带,日夜不竭地给她提供新鲜血液。科古尔琴山和乌孙山又如两只巨大的手掌,将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,呵护着、疼爱着,视为掌中之珠。因为这些特质,在都拉塔上空游荡的云,它的籍贯的确不好鉴定,说不上来自山区、大漠还是绿洲。更有趣的是,有时一片云恰好停在边境线上,一半国内、一半国外,身份就有了悬疑,叫它“国民”好呢,还是叫它“外宾”好,挺费心思的。

都拉塔的春天很少有雨。雨少,云就少,丽日和蓝天是天空的一对主角。也有客串的一两朵云出来跑跑龙套,活跃一下气氛。都拉塔人不甘于让天空如此寂寥,地上便多了一群放风筝的人,孩童居多,每人手里一根线,迎着风狂跑,猛一撒手,嗬,天空倏然生出五颜六色的云:蜈蚣云、蝴蝶云、蜻蜓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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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盛夏,随着雨水的侵袭,都拉塔的云多起来、厚起来。乌孙山和科古尔琴山烟岚雾霭、云兴霞蔚,雪峰之上,大片大片浓黑的云翻滚、激荡,在闪电的鞭笞下,从南北两端向都拉塔飞奔而来。这些黑压压的云聚在一起,踊跃着、狂欢着,搅得天昏地暗。风一来,云团敞开外衣,抖落藏匿的雨点,哗哗哗,都拉塔的楼房、树木、街道全浸在雨帘中。雨线像金缕,雨点像玉珠。也有那样的时刻,大片大片的云互相裹挟纠缠,乱哄哄地分不清个数,在都拉塔上空翻卷,似乎要来一场罕见的狂风暴雨。人们惶恐地躲进家门、店铺,心焦地等待。一阵风不请自来,挥舞棍棒,左突右冲,不消片刻,阴云四散奔逃,天空湛蓝,阳光普照。人们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是云和人们开了一个大玩笑而已。

都拉塔夏天的云还有一个特点,聚得迅速,走得匆忙,变得蹊跷。一块云,一会像苍狗,转眼像马驹;一会白得像棉,倏忽黑得像墨;一会山峦起伏,瞬间海浪汹涌。此时,人的想象是追不上云变幻的速度,人的智力也抵不上云的诡谲。

秋来天高云淡,都拉塔的云仿佛洞悉了世事,变得对人世间不屑一顾,化整为零,南一块、北一缕,在万米高空,懒懒散散游荡,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。秋天的云,正如少女的心。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,庄稼晾晒时节,正需青天白日,云却故意捣乱。它们悄无声息地集结,西风一鼓捣,立马秋雨连绵,给兵团农工们平添了不少愁绪和麻烦。好在都拉塔的云并没有冥顽不化,心底存有怜悯,只三五天光景,云便散了。阳光在湿漉漉的庄稼上一遍遍爱抚,替云开始收拾残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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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雪压冬云白絮飞”。冬天的云也怕冷,它们挤作一块、抱成一团,相互取暖。都拉塔的天空,常常集聚着大堆大堆浓厚的云,太阳穿过时,也不避让,只从缝隙里流放几缕阳光,使饱经沧桑的马路一阵黑一阵白,像京戏里的铜锤花脸。阴云密布,用在大雪纷飞前的一刻再贴切不过。这时,整个天空是一块厚重的灰布,低垂得仿佛要掉下来。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,云顿时变得扑朔迷离,猜不透它的大包裹里贮存了多少雪,要填平哪条沟或要压垮哪道岭。那点存货抖干净了,雪也停了,云赶紧把黑包袱卷起来,放太阳出来,还蓝天一片清白,躲到山的背面,看人间铁锨、扫帚一阵忙活。

来都拉塔十年,看都拉塔的云也有十年。我发现,偌大一片天空,没有任何两朵云是完全相同的。云不断变换着形状、姿势、方位,努力使自己标新立异。这种不拘一格、致力创新的精神,不正是当代都拉塔人的真实写照吗?

作者简介:

王东江,新疆作家协会会员,在《文艺报》《中国艺术报》《北京文学》《大地文学》《散文诗世界》《伊犁河》《牡丹》等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若干。就读于鲁迅文学院32届全国中青年作家高研班,现为都拉塔口岸管委会党政办干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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